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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梁厚能《一方水土》

作者：梁厚能 出版社：百花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

龍文玉

人總是要有點精神的。這個“精神”，它是一種情懷，一種境界，一種不甘平庸、不甘屈從的品節。捧讀新近付梓的鄉土文化散文集《一方水土》后，浮想聯翩，幾多沉思，諸多感懷。該書作者梁厚能先生為之付出數倍于常人的艱難，在有如“蹣跚學步”，有時“依杖而行”的情形下，跋山涉水，深入踏訪，博采資料，幾經斟酌，終成書稿。他是一位立于精神高地的文化使者，所傾注的每一個文字都是對家鄉至真情懷的具象表達。

與厚能相識相知，始于2005年的州委黨校中青班。彼時，他年近不惑，生活上尚未成“小家”。在州機關單位從事文秘工作的他，酷愛書法和文學，業余時間堅持創作。每天課余臨池不輟，并應同學之請，贈送自詡為“習作”的書法作品，讓同學們對他敬佩不已。

此后，厚能成了“小家”，也將自己變成了“大家”。他組建了溫馨的家庭，業余一直堅持自己的追求，書法和文學大有進步，著述頗豐，憑實力成為中國書法家協會、中國散文學會的“雙料會員”，躋身于湘西文藝名家之列。與他相處近20年，常見他有散文佳作見諸報刊，有時還將部分作品分享至微信朋友圈，不時還私發于筆者。我曾以“厚道厚實，能人也，吾輩自愧”之類的言語褒揚他、贊譽他，他卻以“生病賦閑無所事事，做點想做的小事而已”，從容淡定、笑對人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八年前厚能遭遇過一場“生死浩劫”。

那一天，2016年10月16日，他在家中書房臨池揮毫一上午，中午吃午餐時，突發腦溢血，命懸一線。起初時半身癱瘓，不能動彈，先后到州、省醫院就醫。在家人至親的精心照料下，經過幾年的艱苦康復治療，才度過了那段曾經萬念俱灰的黑色歲月。慶幸的是，他的大腦未受到多大損傷，語音功能已完全恢復，右手還能自如活動，現已能獨立外出行走了。同學們為他慶幸，朋友們為他鼓勵，老師長輩們為他開導。如今，厚能又重拾起了那支曾經掉落在地上的愛筆，開始了筆歌墨舞。

厚能經歷如此人生際遇，仍活得灑脫、奔放、堅忍、執著，不僅詮釋著人生的真諦，還顯現了其與命運抗爭的精神。在收獲的季節里，《一方水土》撲面而來，幾場新書分享會彌漫著淡淡的書香味。他的品節，他的情懷，他的境界得到老師、同學、同行以及文學愛好者的認可，團結報校園小記者們也多了一個學習的樣范。這是一種信念堅定、不甘屈從的精神力量在支撐：越是艱險越向前，生命之花越開越盛。

《一方水土》散文集共收錄43篇文章，每一篇文章都標注了初稿和定稿時間。其中，2016年2月以前形成初稿的只有4篇，2020年以后形成初稿、定稿的文章有39篇。從成稿的時間點來看，顯而易見，呈現在讀者面前的絕大多數文章，是厚能在“一只手端不起書，放平著看，又壓不住書頁，看書成了累贅”這般困境下寫成的！正如他在“后記”中所寫:“醫生說，適當用腦有利于健康。我每天保持一千字的寫作速度，堅持做到不加班不熬夜，一個星期就可完成一篇五六千字的文章。”從書中還得知，他拖著不便的軀體，繼續完成桂塘書法墻、梁家寨書法碑林的后續工作，恢復了曾經中斷四年的“鐵三角”采風活動。凡此種種，無不閃耀著屬于厚能所獨有的精神氣節。

一方山水養一方人，一滴水可折射出太陽的光輝。厚能出生在龍山縣桂塘鎮古道溪村的梁家寨，對家鄉有一種抹不去的熾愛，那是一種植入骨髓的愛。正是這份深愛，促成了《一方水土》這本首部展示湘鄂渝邊地鄉土文化的非虛構文學專著。

書中，厚能用“邊地”而不用“邊區”，顯襯出他對著述方向的精準定位，打破行政區劃概念，以最大的誠意給讀者展示邊地的自然風光、歷史文化、民俗風情。該書以“一腳踏三省”的桂塘壩為圓心，方圓不超過二十公里的地域，這是他從小生活成長的故鄉。他著眼于故鄉民族文化的挖掘呈現，著筆于小鎮小村、古寨碼頭、小人物這些“村人寨事”的記敘描寫，一文配多圖，盡管部頭不大，談不上卷帙浩繁，卻是他這些年拖著病腿丈量家鄉山水的辛勞結晶，是對這方水土深情眷戀的最佳見證，也是對這方養育他成長水土的最好回饋。

絕少抒情、直接敘事表達是《一方水土》的記敘特征。這本專著，文筆樸實，采訪深入，資料翔實，情感真摯，兼有地理、文史、民俗、風情等多重審美價值。寫作手法上裁彎取直，每一篇文章都直奔主題，讓讀者一目了然。

“一方水土”重在描寫邊地變化。“沉寂多年的邊鎮，正以其古老而年輕的姿態，展現著自己的無窮魅力。”作者對23個富有煙火氣的地方進行了全方位的描繪，分別精準提煉了該地一個不明自見的標題，有文蘊、有風光、有歷史、有故事，還有相關的地方志史料輔以佐證，看后不會讓人感覺是空穴來風。如《梁家寨：沁潤文化古韻的和美村落》里寫道：“梁家寨人家家戶戶在神龕上供奉‘天地國親師位’家先，把國家和教師放在最高位置，秉承‘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祖訓。”

“鄉風鄉愁”重在抒發一種感懷。“故鄉是年少時天天渴望逃離，年老時天天想要回去的地方。”作者將所歷之事、所做之事、所想之事、所幸之事融入12篇文章，篇篇飽滿，字字含情，有悲有喜，憂樂與共。如《老屋的憂愁》中描寫道：“故鄉的一切，似乎變得越來越陌生，漸漸有了隔膜，而唯有老屋，依然是那么熟悉而親切。”令人讀后，一種懷舊戀鄉、憧憬美好之感不禁涌上心頭。

“父老鄉親”重在表達對至親鄉人的懷戀。“我們的生活還將繼續，只是生活的艱辛，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了，再也沒有依靠的港灣了。”厚能把已經老去的、健在的至親，土家竹雕傳承人、村里老兵、鄉賢、普通農民等一系列“小人物”形象，濃縮在7篇割舍不斷的文字里。人物刻畫栩栩如生，故事描寫生動細膩，父老鄉親情深意篤，給人以思緒上的調整，示人以生活繼續的方向。如《在父親人生的幾個片斷》里：“做父親的沒有要求自己的孩子叫爹，而是任其叫伯伯，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啊。也許父親心里十分清楚，他是將自己的孩子與弟弟的孩子同等對待，一視同仁。只有一碗水端平，才能當得好這個家啊！”

而今，那一方水土，那些祖輩們留下的建筑物體，已成為了記憶的碎片；那些亙古聳立的山川、長流不息的河溪，還在那里低語；那些被歲月沖洗而日漸模糊的古老村落，似乎聽到了它們救贖的呼吸；那些依然生活于斯地的父老鄉親們，正創造著美好的生活……

丈量大地，凝練文字；行走田野，鑄就品質。厚能堅持不懈地在這方水土上“精耕”與“細讀”，再次綻放了生命的繁花，并結出了豐碩的成果。實為幸事，為他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