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涌浩瀚的洛塔云海。 彭勝南 攝

洛塔八仙洞的“天池”像被投入人間的綠寶石。 團結報全媒體記者 石健 攝

洛塔界上的石頭,究竟經歷了多少歲月的洗禮與風雨的磨礪,才形成了如今的模樣? 團結報全媒體記者 田華 攝

洛塔精神陳列館。 團結報全媒體記者 石健 攝

深入靈洞,就像鉆進魚腹中。 曾祥輝 攝
田力
陽光拋灑在大巴窗外凹凸不平的山地上,我坐在最不起眼的小角落聽幾位文友討論一片顯眼漂亮的花樹,而我的目光則散落在路上各種不起眼的小花小草上。大巴車在大地的褶皺里起起伏伏,山路十八彎的盤山公路彎彎繞繞,延伸著引領著我們去到這個平均海拔一千米,卻同時又擁有臺原、峰叢、洼地、溶洞等此起彼伏的喀斯特地貌的地方——洛塔。
山坳積攢了一冬的綠色漫出巖縫,無名的野花在有三葉蟲化石的土地里滋養出芽,編織出小小的花路。在快要到達土家語為“曬太陽”的洛塔時,大巴車趔趔趄趄地,原來是路過一個名叫“阿虧”的村。“阿虧”,這個地名讀“窩虧”,在我們的方言里就是“凹陷”的地方。一邊覺得很有意思,一邊想象著村莊像一個被地心吸食的陶碗,養育著一方百姓。看著那一道道車轍,豎直的,歪斜的,仿佛看到了這里被尋覓水源的祖先踏足過,磨成了凹道,變成了村莊。
山腰上洛塔煤礦的遺址像被抽走脊椎的巨獸,發出了對生態環境的最后怒吼,而碳酸巖石因其獨特性,成為比煤炭更需保護的珍寶。滄海桑田,變化無常。拐彎處反光鏡映出整座山谷的剖面,思忖中,已經踏在了離天更近的臺地盛景的洛塔曬太陽了。
不得不感嘆此地落差之大,景色之美。凹凸之間,景致錯落有致。
我們拾級而下,碧綠的湖水映入眼簾。這是洛塔的天池,是一個巖溶洼地,池水清澈透亮,因周圍發育八個溶洞,故而叫“八仙洞”。扶欄俯瞰,驚嘆這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好比仙本那的海,沒有一絲雜質。湖邊上的蘆葦風中搖曳,蘆葦叢旁的石頭是不是也是山中幻化的精靈?八仙洞造型各異,洞口矗立,讓人感受到陣陣涼意,不敢定睛分辨洞口是否如琵琶或者牛鼻形狀,便趕忙跟上了前方的腳步,生怕驚擾了神明。
洛塔最為人熟知的莫過于石林了,楠竹石林的峰叢似龍鱗,龍脈一樣地蜿蜒在此。兩億五千萬年前,這里曾是神奇的海底世界,化石就是最好的訴說者。后因海陸變遷,土下溶蝕形成了石芽石柱等,塔狀錐狀高低錯落,形成了大量的象形景觀,引人無限遐想。其中,有五虎趕六羊、望夫巖、錦雞獨立等奇特石景。沿幽徑穿行于石林,來到了六道門。我抬頭仰望,想到了英國史前遺跡巨石陣,猜想這里是否曾是祖先舉行祭祀儀式或通往神秘之地的門戶。
穿過高聳的石頭下狹窄的通道,撫摸這億萬年的粗糙,好似有某種信仰流淌。六道門又或者預示著每個人從出生到童年、到青年、到壯年、到老年,再到垂暮的人生階段。每道門都互不聯系,未知卻又值得探索。整個石林仿佛一個巨大的迷宮,輕觸石縫中的苔蘚,用億萬年的耐心鋪就綠色的絨毯,讓我們在同時空和古老的海洋生物對話,欽佩大自然的積攢,沉默無語。
石林經過了億萬年的沉淀和侵蝕才形成如今風貌,八仙洞也是近幾年才完整地進入大家的視野,凹凸之間,自然之力默默雕琢。
走出石林迷宮,又繼續探索地下洞穴,來到了靈洞。立馬想到了《山海經》中的鯤,因為這靈動的洞口特別像一巨大的嘴。我不禁心里默念莊子的《逍遙游》,其中寫到:“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深入靈洞,就像鉆進魚腹中,看著一小池一小洼的清澈見底的水,望著上空如天眼的天窗,想象著水瀑生煙,水滴石穿,珠簾般滴落,將會是怎樣壯麗的風景。巨型魚嘴下的我們小如螻蟻,這若鯤似鵬的靈洞,在蒼茫大地中亦顯渺小。凹凸之間,生命不過須臾的時間單位。
洛塔精神陳列館里,毛主席語錄赫然在目,“什么是工作,工作就是斗爭”“我們是為著解決困難去工作、去斗爭的”“越是困難的地方越要去,這才是好同志”。20世紀60年代的一群最吃得虧的不知名的好同志就是這樣不怕死下天坑找水源的。我們后輩直到現在才在一張張黑白照片中看到他們的名字和當時的壯舉。由于受喀斯特地貌制約,洛塔除了石頭,就是荒山,是一個典型吃不飽穿不暖的窮山窩窩,洛塔人民不等不靠,依靠自己的力量,戰天坑、堵陰河、打隧洞、開渠道,才得以吃飽穿暖。這就是洛塔精神,就是凹凸不平的洛塔,而這些一凹一凸的景致似乎都是在這樣精神的滋養下顯現的,更是有待深入挖掘的。
人生就是曲線型的,凹凸之間,沉淀自己,做一方無名植被,身處低凹也不卑不亢。時光的褶皺里,默默沉淀,萬年打磨,亦是靈動的風景。喀斯特撰寫凹凸詩行,人生也可以起伏為歌,以無名為樂,豈不快哉?
